本文作者為 Join，由想想論壇授權轉載。
提到費歐娜．艾波（Fiona Apple），腦海中浮現的可能是她那些歌曲中毫不掩飾的悲傷、叛逆、神經質與壓力，甚至厭食憔悴、藏匿大麻被捕、在演唱會上啜泣崩潰、幾近瘋狂等等事蹟；但她的經歷，卻是當代許許多多女性生命故事的縮影，這也使得她用音樂展現出來的反饋力量，更顯彌足珍貴。
費歐娜．艾波的成長過程至今可說已是眾所皆知；她原本快樂的成長在紐約市曼哈頓西區一個富裕的娛樂圈家庭之中，母親是歌手 Diane McAfee、父親是演員 Brandon Maggart、姐姐則是藝名 Maude Maggart 的歌手 Amber Taleullah 。然而，12 歲某天放學回家時，她卻慘遭強暴，對心靈造成無可挽回的深刻傷害，因此開始有反社會傾向、厭食症、以及強迫症的症狀，會不停打開衣櫃、確保沒有人藏在裡面，對年紀大的男性也非常排斥，更免不了常有自殺的念頭。這些黑暗、悲觀、憤世嫉俗的情緒，後來也常反應在她的歌曲之中。
從小就學習古典鋼琴、8 歲就開始作曲的費歐娜．艾波，在這件悲劇發生之後，她前往洛杉磯與父親同住休養一年，然後，1994 年，她便透過友人輾轉把錄了”Never Is a Promise”、”Not One of Those Times”、”He Takes a Taxi”等三首歌的示範帶交到 Sony 唱片製作人 Andy Slater 手中，立刻獲得賞識以及一紙唱片合約。1996 年，年方 19 歲的費歐娜．艾波在哥倫比亞唱片旗下發行了首張專輯《Tidal》。
《Tidal》掀起的成功恐怕連費歐娜．艾波自己都始料未及。專輯達到三白金的銷量，單曲”Criminal”攻上美國告示牌排行榜 40 名，並以”Sleep to Dream”獲得 1997 年的 MTV 最佳新人獎，以及 1998 年葛萊美的最佳女性搖滾藝人演出獎。不過，她在 MTV 頒獎典禮上，卻口出不遜地大罵世界就像狗屎、人們虛偽無比，媒體更操控著人們的品味等言論，因此遭到紐約客等媒體批判；接下來 1999 年發行的《When the Pawn…》，創下金氏世界紀錄最長專輯名稱，其實這是艾波創作於兩年前的一首小詩，是被《Spin》雜誌「白癡般的採訪」（她的自述）惹惱後所作出的反應，也顯示出她不甘於任憑音樂工業相強勢媒體擺弄的叛逆性格。
然而，這張《When The Pawn…》比起上一張專輯的灰暗，雖然顯得激昂許多，樂器編曲也更顯複雜，但成績及銷量都遠不如上一張。唯一不改的是費歐娜．艾波的叛逆、憤怒與反抗，例如歌曲“A Mistake”中高唱著「我永遠只做我想做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為什麼要迎合他人? 」充滿自我意識的風格始終貫穿，但也見證著她與主流社會的隔閡。
2000 年，費歐娜．艾波在紐約演出，因為音響故障與瑕疵，她在台上崩潰啜泣，被喻為是「演唱會史上最丟臉的崩盤事件」，甚至使她一度想放棄歌唱事業；但事隔六年後，2005 年 10 月，她終於推出《Extraordinary Machine》，再度回到世人的眼前。這張專輯找來了 Eminem 及 50 cents 的製作人 Mike Elizondo 及艾波的好朋友兼製作人 Brian Kehew 參與大部份的製作；原先前 2 張專輯製作人 Jon Brion 的作品則大部分被捨棄，僅有少許保留。這張專輯身世頗為複雜，原本在 2003 年便已由 Jon Brion 錄製完成，不料當時陷入低潮的艾波，卻始終猶豫不決、延遲發行，並因為唱片公司的大量干涉而產生嫌隙；加上專輯居然外流，甚至被電台公然播放，導致歌迷以為艾波因上張專輯銷售不佳等事件被唱片公司冷凍，發起”Free Fiona”活動，促使唱片公司找來全新的製作人，重新調教這些歌曲，並更釋放出費歐娜．艾波那低抑嗓音中的情感，娓娓訴說的生命故事、略帶灰暗、嘲諷感的獨特的旋律曲調、簡單卻令人難忘的編曲，都使得這張專輯大受歡迎、登上告示牌排行榜第七名，第一周就賣出近十萬張、總銷量更高達 350 萬張，成為她有史以來排行榜成績最佳的作品，受到各大權威媒體的正面評價，並獲提名 2006 年葛萊美獎最佳流行演唱獎。
然而，費歐娜．艾波內心深處的創傷、不穩定的精神狀態、隨時爆炸的情緒，都還是無法因此好轉。她不斷傳出在演唱會上崩潰、與歌迷對嗆狂罵、以及攜帶大麻在德州被逮捕等事件，並在相隔七年後才終於在 2012 年 6 月推出第四張，也是至今為止的最後一張專輯《The Idler Wheel Is Wiser Than the Driver of the Screw and Whipping Cords Will Serve You More Than Ropes Will Ever Do》，一般稱為《The Idler Wheel》，長長的專輯名稱再次反映出艾波混亂的精神狀態以及內心的不斷糾葛。
《The Idler Wheel…》中加入了鼓手Charley Drayton，因此打擊樂器在這張沉穩內斂的專輯中，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腳色；例如”Valentine”中仿如心跳脈動起伏的聲響、”Daredevil”拍擊、跺腳和大鼓的結合，“Hot Knife”在低沉鼓聲中展現的強大激昂情緒張力，都恰如其分顯示出費歐娜．艾波心中所有的抗爭、戰鬥、混亂以及掙扎。這張專輯雖不離她一貫以來心碎、自敘、奮力宣洩情感的基調，但卻顯得更為簡練且私密，更能清晰赤裸地顯現出創作者內在永恆蟄伏的孤寂心理景象。
雖說費歐娜．艾波在接受媒體訪談時，自述並不想把被強暴的經歷當做是一件羞恥的事，但也承認這件事對自己帶來的創傷：大家都說她有厭食症，但她僅承認自己是「飲食失調」；這種出自鬰悶和自我憎恨的行為，對她來說並不是想要讓自己變瘦，而是想擺脫身上的第二性徵──凸起的乳房、豐滿的臀部等等。她說：「我無法忍受乳房，身上如果有凸出來的地方，就一定會被男人抓住，我想把這些部位抹掉。」這種源自強暴時對自我身體的厭惡敢，使她透過控制身體、不吃削瘦而取得那可憐的權力感；因為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一個女孩不能控制的，因此只能試圖控制自己的身體。費歐娜．艾波自認不是厭食，但其實這是一種想要奪權的行為，也是她的性別戰爭──一場到頭來可能只犧牲了自己的性別戰爭。
《The Idler Wheel…》發行時，費歐娜．艾波是 35 歲，但外表削瘦憔悴、雙眼凹陷卻彷彿六旬老嫗；外人看來，她不斷把自己的言語、行為與甚至身體當做武器，對抗著內心的創傷，行跡幾近瘋狂，彷彿不斷對風車揮劍的狂人；但是幸虧她還有音樂，透過音樂，我們明白：對費歐娜．艾波來說，所有威脅都是真的，所有幾近自毀的權力展現都是她企圖抓住一塊浮木自救的努力。而且，幸虧，她有了音樂。如果沒有音樂，這一切或許更令人不敢想像；而她所訴說的種種悲慘故事，其實多多少少都發生在你我的生活四周，這，或許也是她的音樂能震撼我們的最大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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